公元 125 年的冬夜,洛阳西钟楼的石阶上结着薄冰。11 岁的刘保裹着破旧的棉袍,看着乳母宋娥用冻红的手给他系衣襟,远处宣德殿的灯火亮得刺眼 —— 那里,阎太后正和她的兄弟商量,要把哪个宗室孩童拉来当新傀儡。
没人在意这个被废的太子。他的母亲李氏本是个不起眼的宫女,被汉安帝临幸后生下他,刚过满月就被阎皇后灌了毒酒。六岁那年,邓太后一时兴起把他立为太子,却不知这成了阎皇后的眼中钉。小刘保不过是对管教太监皱了皱眉,第二天朝堂上就传出 "太子性情暴戾" 的话;背书时打了个盹,立马被说成 "不敬圣贤"。九岁那年秋天,他亲眼看着父亲汉安帝拿起诏书,亲口念出废黜他的旨意,头上的储君冠冕被硬生生扯下来时,金銮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。
西钟楼成了他的囚笼。窗棂外是洛阳城的万家灯火,窗内只有发霉的帷帐和三个老太监。阎太后连换拨看守的心思都没有 —— 在她眼里,这孩子和笼中鸟雀没什么区别,翻不了天。
展开剩余77%可她算错了两样东西:绝望里的人心,和小人物的狠劲。
最先动心思的是扫地太监孙程。这老宦官看着刘保啃干饼子时,总会想起当年李氏宫女偷偷塞给他的半块糕点。他开始悄悄联络人,找的全是些被踩在脚下的角色:御膳房劈柴的胡腾,文书房烧废纸的曹腾,掖庭刷马桶的王康...... 十九个人,凑在钟楼地窖里,借着月光磨短刀,刀刃反光映着一张张豁出去的脸。
"咱们这些人,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,不如赌一把!" 孙程往地上啐了口唾沫,把磨得发亮的刀往墙上一戳,"成了,保殿下复位;败了,十八年后还是条汉子!" 旁边的曹腾赶紧捂住他的嘴,可眼里的火苗却越烧越旺。
转机来得猝不及防。公元 125 年三月,汉安帝南巡时突然驾崩。消息传到洛阳,阎太后第一反应不是哭丧,而是摔碎了药盏 —— 刘保是先帝唯一的血脉,这孩子活着,她的权力就坐不稳。连夜,她带着亲信封锁消息,把汉安帝的棺椁往回赶,同时让兄弟阎显带兵控制了洛阳十二门。
朝堂上演起了荒诞剧。阎太后抹着不存在的眼泪,说 "太子既废,当择贤而立",满朝文武低着头,没人敢提刘保的名字。最后推出来的北乡侯刘懿,是个体弱多病的孩童,登基大典上刚接过玉玺就咳得直不起腰。阎太后扶着他的手,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 —— 这又是一个听话的傀儡。
西钟楼里,宋娥给刘保裹紧棉袍,突然低声问:"殿下想不想再穿回龙袍?" 角落里的孙程 "啪" 地掉了扫帚,十九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刘保。孩子攥着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:"想。"
政变定在十一月初四。这夜寒风卷着落叶,胡腾赶着辆柴车轧过永巷,守门侍卫刚探出头,车底突然滚出五个黑影,短刀寒光一闪,侍卫捂着脖子倒在地上。与此同时,曹腾揣着伪造的 "先帝密诏" 冲进尚书台,高举着黄绸喊:"迎太子复位!违令者斩!"
最惊险的是宣德殿。孙程带着人踹开门时,阎太后正指着阎显的鼻子骂。烛光映着十九把滴血的刀,老宦官的吼声震得梁柱发颤:"太后篡改遗诏,天理不容!" 阎显拔剑要砍,被胡腾一刀削掉手腕,惨叫声里,大臣们吓得瘫在地上。
刘保站在殿门口,棉袍上还沾着钟楼的灰尘,可腰背挺得笔直。大臣们的目光在龙椅旁发抖的刘懿和他之间游移,突然,白发苍苍的大鸿胪郭虔 "噗通" 跪倒:"老臣恭迎陛下还朝!" 这一跪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,满朝文武跟着跪倒,山呼万岁。
阎太后被拖走时,头上的金凤钗刮在门槛上,叮当乱响。她回头瞪着刘保,眼里全是不敢信 —— 自己竟栽在最瞧不起的两类人手里:一个没断奶的孩子,一群没根的阉人。
天亮时,十一岁的刘保坐上龙椅。孙程等十九人跪在丹墀下受封,昨天还刷马桶的王康,今天成了 "华容侯",朝堂上响起一片抽气声。新帝亲政后的第一道诏书,竟是让宦官举荐贤良,那些寒窗苦读的儒生,如今得看阉人的脸色。
阎氏家族倒得飞快。阎显兄弟被押赴刑场那天,洛阳百姓挤满朱雀大街,有老者指着囚车骂:"当初你们锁真龙时,想过今天?" 可没人笑到最后 —— 十九个宦官在南宫开府纳妾,清流大臣在太学捶胸顿足,地方豪强趁机占地盘,东汉这艘船,从此往暗礁冲去。
后来孙程路过西钟楼,屏退随从,从袖中掏出个粗面饼放在积灰的案上。这是当年他和刘保分着吃的救命粮。老太监对着空阁楼躬身:"殿下,老奴没负您。" 可他没看见,宫墙另一端,汉顺帝看着奏折上宦官们推荐的名单,眼神里早已没了当年的清澈。
这场政变像场荒诞的闹剧:外戚被最瞧不起的宦官推翻,孩童靠着宫奴重登帝位,胜利者转眼变成新的专权者。只是苦了天下百姓,刚送走豺狼,又迎来虎豹。洛阳城的寒风里,没人知道,这夜的刀光,早已为百年后的三国乱世,拉开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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